一樓陽臺的窗戶是敞開的，林悅媛剛好可以進去。找了一圈，不見半點人跡。順著樓梯拾級而上，發現二樓次臥的門是半敞的，她放輕腳步走過去，果然看見何紀超歪倒在玄關，手裏握著一個喝空的洋酒瓶，此時正睡得香甜。

林悅媛蹲下身，目光清澈地看著他，酒味倒是沒聞見多少。

天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光亮，被樹木枝葉掩映著，淡淡的，像月色，照在他眉宇間，像個孩子似的惆悵。

林悅媛擔心他這樣睡著總不是一回事，決定把他叫醒扶到床上去睡。

“何先生。”她的聲音溫柔得像是在叫醒一個酣睡的孩子，推了他幾下，硬是沒有反應。

手指無意間觸到他的手背，才發現他肌膚滾燙。心咯噔一下，她伸手去探他的額頭，燒得厲害。

“何紀超，何紀超，你醒醒，你別在地上睡了。”她又連連推他。

何紀超怕是以為在做夢吧，嘗試著睜開眼睛，因為沒有力氣又放棄了。

林悅媛把他手裏的酒瓶拿開，立在墻角。扶他坐起來，雙手從他腋下穿過，拖他到床上。

“何紀超，你就是個傻子。”林悅媛嘀咕著。

替他蓋好被子後，她蹬蹬下樓進了廚房，燒了一壺熱水上來，給他餵了半杯溫水，又用熱毛巾替他退燒。條件限制，能做的，只有這些了。

何紀超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，嘴裏含糊不清地喊著一個人的名字。林悅媛當時在打盹，也沒聽清楚。

何紀超咳了一聲，她才驚醒。一骨碌從床邊爬起來就去探他的額頭。額頭上全是汗，好在燒退了。

“你醒了。”

聽出了她的聲音，何紀超沒吱聲。

臥室沒開燈，漆黑的夜裏，她看不清他的臉，也不確定他只是睡夢中咳了聲，還是真的醒了。

“何……何紀超？”林悅媛小心翼翼地試探。

“你怎麽會在這裏？”何紀超終於開口，聲音虛弱無力。

“肚子餓不餓？還有哪裏不舒服嗎？我包裏有泡面。”林悅媛說。

“我想喝水。”何紀超皺著眉，如果不是因為口渴難耐，他絕不會提出半點要求。

林悅媛倒水回來，何紀超又睡著了。她把水杯放到床頭櫃上，輕輕握住他的手。

靠著床沿，枕著他的手背睡到天亮。

她早早就醒了，看著他軟翹的睫毛，有種孩子氣的天真。他睜開眼時，目光迷惘，像是頭一次見她似的。

見他醒來，她心如小鹿亂撞，卻忘記松開他的手。

何紀超把手從她手心抽回，翻過身去背對著她。還是那個問題：“你怎麽會在這裏？”

“喝水吧。”林悅媛把床頭櫃上的水杯拿給他。

他卻無動於衷。

她只好放下水杯又問：“肚子餓不餓，我包裏有泡面，我可以煮給你吃。”

他瞇著眼睛，一聲不吭。

“對了，要不要洗澡，昨天高燒，你身上都是汗。”

何紀超這會像死屍覆活，蹭地從床上坐起來：“你為什麽總是陰魂不散？是誰派你來的？黎女士嗎？黎女士讓你把我的行蹤，把我的頹喪失落向她一一匯報，對不對？”

“我跟你說過，我不是太太身邊的人。”

“夠了，你叫她表姑，別以為我不知道。”何紀超吼完過後，倒是冷靜下來。

林悅媛知道這個誤會解釋不清楚了，只能低著頭沈默。

她越是沈默，他就越生氣。

“你走。”他的語氣雖然不再兇巴巴，但依舊冷得發寒。

林悅媛站在原地沒動，何紀超氣得拿枕頭朝她扔過去。

她也沒躲，好在枕頭只是落到她腳下，沒砸中她。

“我以為我們通過一段時間的相處，你會信任我。”林悅媛有點難過。他不記得她也就算了，可偏偏還這麽懷疑她。

“我不是太太身邊的人，但是你回國的事情，老板已經知道了。我不知道是誰說出去的，反正不是我。”林悅媛把抱枕撿起來，拍兩下放回床上。

看著何紀超清冷憔悴的面容，知道他這兩天過得很痛苦，所以也不跟他計較。

“常公子說他是通過一個叫山羊的人手裏拿貨，二三十歲的樣子，人長得有特點，右眼角有一顆黃豆大的痦子，頭上常戴一頂黑色的漁夫帽，個子不高，跟我差不多。”林悅媛背靠著櫃子，低頭盯著腳尖。想了想，覺得這話有點別扭，明白過來，趕緊糾正：“其實我個子也不算矮，一米六五。”

何紀超下意識地用餘光掃了下她，從頭到腳，估計也就一米六五的樣子。對女生來說，一米六五的身高剛好，不高不低。對一個男人來講，一米六五確實是個子不高了。

如果山羊確實個子不高，右眼角又有明顯的痦子，這種有識別度的男人，應該很好找到。

“他還說了什麽？”何紀超問。

“他把山羊的微信號給我了，我加他，對方沒反應。”

“除了山羊，他有沒有提到別人？”何紀超更想了解平狐。

“常公子說，以前韓小姐都是從平狐那裏拿貨，他們分道揚鑣後，常公子就找了山羊。”

何紀超坐在床上默了好一會，淡淡的陽光落在他臉上，倒添了幾分氣色。

他轉過臉，正對林悅媛似是癡迷的目光，不由得僵了下。那眼神竟令他好生熟悉，又確實想不起來。

他虛咳了聲，林悅媛回神，把通紅的臉別向窗外。

何紀超赤著腳下床，走到玄關撿起拖鞋穿上，說了句：“我去洗澡”人就不見了。

次臥沒有浴室，估計是到隔壁的主臥去了。

林悅媛走過去把被子疊好，撿起地上的垃圾扔進垃圾桶，無意間發現垃圾桶裏有一搓紙團，她鬼使神差地撿了起來。

是他和韓記菁的照片，兩個人陽光燦爛的笑臉，揉搓得滿目瘡痍。

聽見何紀超走近的腳步聲，她連忙把照片藏到身後。

何紀超還是發現了她表情中的異樣，面無表情地走過來，目光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會，轉身去收拾背包。

林悅媛把照片揣進兜裏，看他麻利的動作，她問：“你要出去？”

“去找山羊。”何紀超回答。

“老板那邊呢？”林悅媛為難得很，出來找何紀超不僅是她的心意，也是何正淳交給她的任務。隱瞞一兩天可以，時間長了，何正淳總會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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